两眼一睁就是画

hi这里是千水
一个07高中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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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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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铭最近总是做梦。

他总会梦见战场,梦见残酷的战争。他才刚成年没多久,因为打小练武便被政府招去做侍卫,当上侍卫后就没多久他就自己申请去参军打仗。

他从小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他娘劝他说别去做政府养的狗容易丢命,他一点也不怕,就做了侍卫;他娘劝他说别去打仗上战场,他一点也不听,自告奋勇申请去。第二天就背着铺盖卷去打仗,一走就是几个月,可他却凑不齐甚至一天的行军粮。

他只便逞强说用不着,没拿家里一点吃的,全留给了他娘,只卷着平时的褥子和政府征兵时发的一个锅上了战场。

他打小就会打架,可是打架和打仗哪能一样?打架是照着太阳穴砸,而打仗是跟着人流拖着长刀往前跑,看见敌军就红着眼拿起刀照着脖子砍下去,一刀没死就捅眼睛然后靠拳脚取胜,要是对方回击也没办法,不管是躲还是跑还是正面迎击都差不多,照样是要烙下一身伤的,运气不好也许就直接送命了。他也知道这种事残忍,也觉得那些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是说回来,战场哪能不流血不留伤不疼不残忍?

他记得梦里看见过这样的景象: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大家都往前冲着为了政府下发的粮食和银子为了家人的安危杀人……于是他成了这战场上为了希望为了所谓正义而杀人的一分子。

可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再会为了国家去打仗甚至送命,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是抱着利己主义去用命来搏钱财官名或功德;他不在乎,他以为那些东西无所谓,他只是希望自己自己生存的地方能好好的,国家能够好好的,他害怕国家流离失所他和他娘无家可归的样子。

所以他上了战场,就算战败了他也终归是用不着作为不参战的老百姓面对战败的惨状,因为他自打走上行军的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铁定是回不去了,所以他也没多拿家里一点东西,也希望他娘作为名遗孀不用那么辛苦。

第一个晚上,他跟着准备上战场的兵们搭帐篷睡下,劳累的缘故让他没几分钟就睡着了;他梦到战场上只剩下他自己,其余的人全都死了,尸体瘫在地上没人管,国家放弃了他们开始策划投降,一个棕色长发看不清脸的女孩子看着他给他做急救工作。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那一头棕色的长发,他看着她把头发绑起来然后处理他身上的伤和插进腹中的短刀,疼痛在梦里却像是被钝化了,他感受不到疼痛,却能确确实实的感受到这个棕发的女孩子正在处理他的身体上的伤痕,他确实的知道自己还活在这战场上。

他忽地坐起身来,天刚蒙蒙亮,灰色的天空似乎已经预示着这次战争今天的命运。

第二天的战斗依旧不顺,说回来政府从不养军队,只靠征到的兵,而征兵充其量也就是一群虾兵蟹将,能有什么技术含量?他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可是没别的办法,他必须忍耐到他光荣为国牺牲的那一天,好给娘挣点政府补贴。等到第二天晚上躺下准备睡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躺下都觉得伤口在发痛,也许是感染了,或者是没愈合的伤口里面进了什么碎渣子破石粒。

劳累让他又很快睡着了,他再一次的梦到了那个梦,他在梦里问她的名字,她不带表情地回答说她叫齐枟。一遍帮他处理那些斑驳的伤口,给那些新伤摞旧伤的皮肤消毒上药。这次梦里的伤似乎没有上次那么重,只是简单的几下就完活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又问她叫什么。她挂起了个极度灿烂的笑容说,她的名字是齐枟。

他想,要是能在现实中遇到她,他拼上命也要挣到钱娶她过门成亲。

梦醒了,他又一次猛地坐起身,他甚至觉得那梦真实的有些过头。甚至他怀疑起齐枟此人究竟是确有其人还是他的无故臆想。

第三天下了雨,两边休息暂时停战,有人自告奋勇去用毒刀暗杀敌军,他跟着去了,因为就算留在营地指不定也会被哪个对面派来的二五仔弄死,这么一想还不如去对面多杀几个挣功绩换钱。

结果他只杀了几个人就跑回来了,他在内心暗骂自己卑鄙无耻。他还是喜欢在战场上用刀搏杀,得个光明磊落的结果,要说暗杀,他到底还是不乐意做。

祝南铭晚上吃了极简单的晚饭——将军舍予他的一个半苞米。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蝗灾和低收成搞得城内的百姓都没有几个能吃饱的,更别提乡下的百姓和他们这些为钱给政府卖命的。

政府官员还是皇帝无一不是昏庸无能,可他没力气抵抗,他连自身都是难保,只能以拿钱为目标尽力而为。

他晚上又做了梦,梦见齐枟对着他笑,看着他自己坐在桌子前灌黄酒吃着腌肉一句话不讲。说实在的他根本没吃出半点味道味道,只觉得自己脸烫得吓人,他不知道这应该称作什么感觉,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正是因为喝了酒,他才觉得齐枟漂亮的像是比他至今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

又一碗黄汤灌进肚子,他才想起来自己至今除了他娘以外他认识的女孩子都能用一只手数出来。齐枟一句话不说只是笑着看他,既像姐姐又像是过了门的妻子,他把酒碗放下盯着她看,可越看他就越觉得齐枟是不可思议的人,既像小女孩又像是比他大了好几岁的阿姊,既觉得她不谙世事又感到她身上沉静慎重的恐怖。

他认定如果从战场回去一定要娶她过门,他绝不能死在战场上。

 

后续的战争越来越残酷,他也有好几日没再梦见过齐枟。身上数不过来的大小伤口摞在一起,如同刀剐在骨头和肉上,脸上留了四五道疤,头后因伤口感染总是滴着混浊的血水混合物,从没吃饱过的胃痉挛绞痛着催促他吃些东西,因没有鞋子而路途又远脚底已经溃烂,溢着脓血沾着泥巴和土,厚厚的茧子围住脚底没有伤口的地方,

战争好像马上就要结束了,但究竟会是战败还是投降他也不知道。他大概有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他自己也忘记了。晚上总会饿到睡不着,路边的草,树皮,偶尔跑过的兔子,几乎都被吃了个干净。敌军的食物反倒还有不少,因此他这边的军队早就是被打的节节溃退,多数人都只等着政府宣布投降了。

可祝南铭不想投降,他是绝不会投降的人,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绝不会投降跑路。

在生命和尊严面前又有谁会选尊严?他的生命太渺小了,他也许应该回去,回到家里去,再怎么腐败的政府都再怎么无力的社会都跟他沾不上关系,他得回去,他死也要死在政府衙门大门口而不是死在行军的荒郊野岭。

偶然间冒出诸如此类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顿时痛骂自己是缩头王八,全然忘了之前的伟大抱负。结果最后他只落得一个昏迷在营地的烂结局。

祝南铭隐约感到被人拍醒,看见一抹棕色身影,正开口要叫,眼前清晰起来又发觉这身影消失不见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夹着尾巴落荒逃跑,逃避战争逃避过去梦什么也改变不了。也许他死了家人能拿到些许微薄的补助,但放在蝗灾的环境下,那一点银子那一点粮食换这一条活生生的命是理所当然的划不来的。

轰然作响的命运不得已的压迫着他,若是没有什么蝗灾没有什么该多好啊,他的死亡就能换来他娘后半生衣食无忧了吧。这样继续下去也不过是苟且偷生,但眼下也没有死得其所的好办法。

战争结束了,最后他和他的军队换来的结果是国家的受压迫程度更进一步,他那么多的忍耐和拼命最后全成了虚无的梦的泡沫随着个人理想主义化作虚无。战争结束了,但这场战争除了生命什么也没结束,压迫,革命,他没有钱没有地更没有食物却还要让精神拖着肉体向前跑只为养活自己和生母。

以及之前埋在心底的愿望——找到并迎娶那梦里的女子齐枟。

 

年复一年的战争和失败,他终于成了麻木木讷的人,过去的热血已然不存。距他初次出征已过了十年,生母早已驾鹤西去,他自然也再无挂念,身上布满疤痕和大大小小的战争早让他身心俱疲。

他自丧母后就下定决心一心为国,他要让他的国家好起来,如同年少时他对他自己的期许一样,成为国之栋梁。

但他越是一心为国家做事就越发觉自己无能为力,他的国家也许已经死掉了。被别的国家侵害,大大小小的内战,频发的自然灾害……他自己改变不了那么多,他除了将自己一腔热血洒在战场上什么都是徒劳。哪怕他不过是个小侍卫,他照样是带头冲锋的那个,因为他打了十多年的仗,他现在比谁都明白怎么打,怎么冲,怎么走。但那有什么用?

 

又一次战争,这次是与外国兵作战。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但是只要尽力接近打赢就行了。他只管冲过去端着长矛刺过去然后看着那鲜红的血染在白皮肤上再把脖子穿开就好。

战争开始第一天的晚上,他久违的做了梦,梦里头是那个他十八岁那年情窦初开时幻想出来的棕发姑娘。他问,你最近怎么样?她看了看他,不作声,眨眨眼睛困惑的地看他,欲言又止的要说什么,又好像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顿了很长时间,才说,你变了,像是大人了,一直在打仗定然辛苦的紧吧,别再打仗了,休息些吧。

轮到他愣住,他第一次被不相干的人说这种话。那个棕发的姑娘脸上未被刻下丝毫岁月的痕迹,说的话做的事却比以前更加像是成人。十年已经过去了,他变了很多,少年稚气早已退去,十年的时间把他的迷茫疑问锐气和棱角全打磨成如今的模样,而那棕发姑娘除了脸上平添几分俊俏再看不出变化。眼泪好像从眼眶里流出来了,他知道这是梦又感觉那么真实真实的不像梦。

他在梦里盯着齐枟看直到他从现实中醒来然后一骨碌坐起身,冰冷的空气从袖子钻进身体,他也就顺势清醒了。现在他已经做了武官,有了权有了钱没了志,讽刺至极。

秋天快要过去,不久后就是立冬,天气也一天天的冷起来。他三两下穿好衣服往朝廷赶,路上清清冷冷的还没有多少人,可能是因为天气逐渐冷起来而天亮的也越来越晚的缘故。

他撑到早朝结束后,是要打算自己给自己放假然后溜回家里去,可惜军队的将军又把他叫了去编他入队跟洋人干架。他的国家撑到了现在,可他的命运却没法再改写,他是父母双亡的清廉苦命肉食者,靠着给政府卖命给国家做狗吃饭。

又上了战场,这一次他早已不如同十年前一般拼了命往前冲,他只管落在后面等看见敌军就尽可能杀掉最后回去拿钱。他没必要抛头颅洒热血的在战场上杀敌一千冲在最前,反正最后到手的钱都一样。

结果到最后他依然是负了伤,虽然没有很严重,但微小的疼痛还是如羽毛一般掻着他的心。

他拖着这次战争期间烙下的一个又一个小伤,一个又一个重伤和各种感染化脓的伤口打了个漂亮的胜仗。这个国家打了场胜仗,可他高兴不起来,就算赢了,这个国家的数不清的败笔也不是一场胜仗就能够弥补的。更何况,就算赢了,他身上的败笔又有谁能来赔偿?国家什么也给不了他,他早就对这种国家没了念望,可他除了依靠国家依靠这种腐败无能的政府以外他有什么办法?他不过是条政府的狗,他能有什么权力能改变?

他终于回了自己住的城里,短暂的休息收拾后他便起身去医馆。祝南铭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势有多奇怪,可至少他能自豪于这种奇怪是因为他为国家做了事,尽管他无力改变一切,至少他为这个改变的过程添了些许的可能性。

 

医馆的一层空无一人,可能是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有人哒哒的从楼梯上跑下来。下来的是个棕发的年轻女子,看着约有二十几岁。

祝南铭愣了,他认识那棕发女子,那是他多少次在梦里梦见过的人。

时间有如停止于此,他们相认却不相识,谁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只是愣着平白时间停下脚步等待他们中的一人开口。仿佛空气不再流动时间不再流逝,梦催生的感情在二人终于相见时的这片空气下发酵。

清清楚楚的清秀的脸,既白静又青涩,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一点印记,可他却明确的知道她已不同于曾经梦中的少女。时间过去很久了,这种时间流逝过去的真实感使他些许的清醒,他不是过去的他,她也已经不同于过去了。

齐枟记起祝南铭在梦中便不善言辞,便开口问他名字,边在门口的收银本子上记下,想了想,略过收钱这一步把他扶进了医馆内里一房间内。房间铺着席子,旁边摆着各式的刀具,若不是她操手,他定要以为自己是要被以什么未曾见识过的方法处死。

他甚至一瞬间他闪过要娶她成亲的想法。可他知道,一切不过是梦,她哪能真认识自己呢?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去,又怎能肆意妄为?

她让他躺到一旁的席子上,要给他身上的伤上药包扎。他乖乖躺下,看着她给自己包扎的样子不自觉的开口问:“我认识你吗?”

她停下动作看了看他,又像敷衍又像认同的点点头继续忙手里的事,她自认为在行医时不说话属于职业的素养。

齐枟理所应当是认识他的,她曾做过许多次关于战场的梦,而总会梦到自己给这个人处理伤口,一开始是包扎,然后是剔除伤口里的碎渣子,后面甚至有拔除短刀这样的小手术。她在梦里甚至偶尔会觉得他可能救不回来了。可那么多次的手术那么多次的行治梦里的他从来是完好无损。她后续甚至梦到过别的于他相处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曾在梦里喜欢上他醒后拼命的自我否定。

对那时的她来讲,尽管这人的名字她完全不知道,可她已经确信了自己二十七年以来首次确信了自己已喜欢上某人。

捅不破的窗户纸横在两人之间,谁也不知道如何越过那层若有若无的纸。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这战争一样艰难的手术终于做完。他站起身谢过她,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的收银台子,放了些碎银便离去——这是他的打算,可现实的情况是他压根站不起来。

齐枟站起身来,棕色的长发和淡黄色的眸子在烛光中发着光一般刺他的眼。他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巨大的困意袭击了他,他只记得自己在陷入昏睡前说了句什么胡话便睡了过去。

他说,如果他配的上她一定会去迎娶她。

 

她刚转过身,就隐约听见他对着她似在说话,她转过身去看他,听见他说:“若是我配得上你,一定去迎娶你。”

然后就见祝南铭彻底闭上眼睛像是死去了一样彻底安下心地睡去。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见了梦中心爱的姑娘为国家做了贡献,释下重担的感觉让他放松下去,深夜时失眠丢失的困意全一股脑的找了回来凝成了一股被塞进了脑内。

她心里明白他的辛劳,她过去虽清楚他的劳累他的苦痛可却无处寻人,他的事情她近乎一无所知,就连姓甚名谁都是刚知道。她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年龄,她知道他一些家庭的琐事,知道他在战场打仗,知道他身上满身的伤满身的疤满身的荣誉,除此以外她就是一无所知了。他们的关系若有若无的被虚无缥缈的梦境联系着,没了这么多日子的梦,她根本不会知道他。

她儿时曾幻想过做军医,所以她成年后并没选择嫁人也确实去做了一段时间的军医,那种场面甚至不能用艰苦来形容,只能说是悲惨到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并没碰见祝南铭,也许是对当时来说他们的缘分还没到,也许是那几次征战他还没参与,不管怎样,战争的残酷她确确实实的体会得到。战场的医者实在太少,就连身为女性的她去参报军医都能通过申请。而到了战场上,暂且不说环境差,行医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保命更是难事,毕竟医者没法保证自己生命的安全,工作的劳累还会使精神松懈,以至于跟队回来的医者只有她一个。

可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下一次的战争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无能腐败的政府赢了一场仗,可谁知道下一次战争在什么时候。对生于这个国家的人而言,和平的日子不会久远地停留,活着本身就是件难事。

她停止胡思乱想,整理好思绪去药房抓让他加快伤口愈合的药。她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她是拥有自己谋生的路的人,她不用靠着父母吃饭也不用早早的嫁人,她身上有闲钱脑子里装着知识,她不是大小姐也不是穷丫鬟,她能以自己为骄傲以自己的知识自己拥有的东西骄傲。

药很快抓好了,她用篮子拎了一篮药去后院熬药。她蹲在地上用小锅点火熬药,中药的香气散发在空气里,医馆平日冰冷的空气今日竟因这药隐约带了些暖意出来,也许并不只因为煮药,还因为她今日里见到的人。

 

祝南铭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在这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他醒来之后就看见自己在一间暖和的屋子里面,旁边放了碗棕黑色的汤药。

他动了动身子,星星点点的疼痛喊醒了他,他意识到这是梦中那女子齐枟自己的医馆,自己多半是受了治疗后二话不讲就睡在这了。他勉强支起身子,伤口的缝线刺挠着皮肤,他刚蹭到门口齐枟便从外开了门。

她本意是来看看祝南铭醒没醒顺带灌药,谁知他竟已经打算走了。她打破了二人恰好对视的尴尬,指了指地上的药碗说:“你有话就先把药喝了再说吧。” 

那药若是换了别人喝一定觉得又酸又苦难以下咽,可他却端着碗抬起头三口两口就灌了下去,他甚至觉得那药等同于甘露,她是他的恩人他想娶的人,这是她亲手给自己煎的药,苦涩酸楚来不得对于她的感情重。

他看了看齐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碎银塞给她,低下头什么也没再说,有些跛脚的往外走,他不允许自己再去多打扰她。

齐枟不知道该去怎么做了,她只觉得她必须得留下他,可她该怎么做?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他会娶自己,祝南铭一定会有一天娶自己。

“我等你,”她对着他的背后说,“我等你到你来娶我那天,”她快跑两步又把那袋碎银塞回他的口袋,把手里纸包的中药药包系线塞在他手里“药一天一次,你要好好保重。”

他回过头看她,最后却只是点头,他确信她就是自己梦中的齐枟。他拎着药回了家,躺到草床上思索着自己的积蓄是否够娶她过门。他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整日痴于国家政府,他很快就会娶齐枟过门和她生活,他胡思乱想着睡着了做了梦,梦里已不再是残酷的战场冰冷的朝廷,他终于做了个有生气的梦,他梦见齐枟梦见成亲梦见……

他羞红着脸从梦里清醒到现实中,暗自讽骂自己怎么像个黄花大姑娘。他自昨天睡下竟一觉睡到了快中午,他曾几何时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说不清是这种安睡是药的作用还是齐枟的作用,或者说齐枟的存在就是他医治自己的一味药。

这几天他姑且算是处于假期当中,不用往朝廷去,因此他也好趁这些日子把婚事要用的钱备出来。他没依得父母之命也不因媒妁之言相识,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嫁会有多少人祝福?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钱够多小礼够多谁都乐意嫁,所以他只得尽可能多的把钱攒出来然后带着红轿子去找她。

他去钱庄把手头积攒的铜子纸币和存下的钱都换成银子,竟也是笔不小的数目,照这么看,他带着红轿子去也只是时间问题。幸福离他忽然这么近在咫尺,他竟不知道如何做好了。之前他独自一人生活,吃的只是最低限度的伙食,房子里也是家徒四壁,可他并不贫穷,他是穷日子过惯了,他娘告诉他穷日子就是好日子,要是有一点钱就花出去到了用钱时就坏了事 所以他才拼命的攒钱。可惜的是他仍阻止不了死亡的到来,他阻止不了亲娘去世,也阻止不了政府的死亡,他只是在过他自己的生活,死亡与悲伤不知何时竟已经离他远去了。

他满心欢喜地点了一遍钱,只差那么一点就够迎娶她。这些日子里边他要去提亲,她是天足又近三十不嫁,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难度,但难不难暂且放一边,小礼必定是不能少的。他拎了一串银子去买了六十四只麻饼六十四只油包,又买了八担好酒,分好几趟拎回去放在桌子上,又放上一百银元,只等明日去见了齐枟再去提亲,期间若是钱不够就先在钱庄借上一些,但他相信那一天并不会来。

他盘算了一遍现有的钱,分出小礼又分出办婚要用的钱,待一切都办妥当,他便脱了衣服躺到床上睡下。他绝不会再动用一元钱,这是为了他心上的女子。

话是如此,可祝南铭倒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自知是在为明天兴奋,却硬是要把兴奋压抑下去让自己赶紧睡觉。他以前并不是难以入睡的人,倒不如说这可能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夜不能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进到睡眠当中去了,他又一次清楚明白的确信自己在梦里。一片朦朦胧胧的梦境,齐枟站在这片朦胧中画画。他走上前去看她的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本能的觉得那绝是一张绝世的好画。

齐枟回过头来看他,他才刚看清楚她的脸,那天她在医馆中说的话又开始在脑内回想,她的事情变成破碎的句子和结论在大脑中翻腾,梦与现实的抽离感将他从短暂的睡眠中剥离出去,他睁开眼睛又看到自己家熟悉的天花板。他转过头看桌子上的东西,一样都没少,目前为止的一切顺利的让他甚至难以适应。

他又去订轿子,拿着小礼去见她又去拜见她父母,一切都顺利的难以置信,他在战场上那么多次被成功与失败相交着激励与打击的性格没法让他确信现在的处境。她的父母并不介意那些琐碎的仪式,他反而成了最在意过程的人,那些礼物那些封建的仪式和她的脸混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明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他明天就能与他心爱的女子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这不是梦,不,这究竟是不是梦?他现在已经换了那身红色衣服,过去他很少穿鲜艳的衣服,这身红色婚服应该是他穿过最鲜艳的衣服。他安排妥当让那大红花轿子去她家门口送她出门,一路上又是放铳又是炮仗,琐碎的种种仪式过去后,剩下的时间就全归了他和她两人的洞房花烛夜。

他站在新收拾毕的房子门口等着花轿抬过来,听着炮声和乐鼓声逐渐的向他靠近着,忽然便感到看不清楚了。难道这又是梦吗。

湿热的液体滴到他衣服上,他看到轿子抬到了他面前,他却忽然感觉一片眩晕,恍惚间,记忆错乱让他头痛起来,原来果真是个梦。他扶着脑袋起来,整理思绪,忽然他披上外套跑到那医馆,抵达时气喘吁吁,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一片废墟。

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个渺然无望的渺小而宏大的梦,或者说他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但他已笃定了世上压根没有齐枟一号人。他的希望他的挚爱全在梦里实现又在清醒时破灭。

后来他的国家打了好几场胜仗,可少了个因梦疯癫的武官,国家逐渐富起来了,而此时齐枟的医馆此时刚建好,她发誓一定在这里找到那与他梦中相会的男子然后嫁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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